平时客人部得在接待室里候着,因为费尔森先生只接见事先约好的来访,除非这位客人特别尊贵。费尔森先生的时间赛过黄金,决不能轻易浪费。
但这次费尔森的秘书黛伊小姐却破例引见了一位来客,由于此人年近不惑,身着高档西服,手持手杖,彬彬有礼地递过一张印制精美的名片,黛伊就认定他是位重要人物,故而直接带入办公室。
“您好,先生,”客人在黛伊小姐关上门后说,“我是清除服务公司的爱德蒙,”他向费尔森递过名片。
“知道了。”费尔森说,他正为黛伊的无章无法而恼怒,“什么清除服务公司?对不起,我并不想和贵公司打交道。”他从软椅中欠身,打算结束这场会见:
“您当真不需要吗?”
“我有什么需要清除的?不,谢谢……”
“如果果真这样,我想您对周围所有的人一定都很满意啦?”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讽刺我吗?”费尔森爆发了。
“绝对不是。”爱德蒙说,他的表情甚至还带有稍许惊讶。
“您刚才的意思是说。”费尔森勉强一笑,“贵公司的业务是要把人清除掉吗?”
“那当然。我无法出示任何书面文件,同时也不做广告,但是我保证,敝公司是一家古老而有信誉的企业。”
费尔森的目光直逼这位服饰讲究的客人,他就坐在对面,费尔森有点不知所措。
这人当然是在开玩笑,不言而喻。但又不大像是说着玩的。
“你们如何处理被清除的人呢?”费尔森问,他现在倒有了一点兴趣。
“那是我们的内部事务。”爱德蒙先生说,“重要的是他们必须从这世界上永远消失掉。”
于是费尔森先生站起身来:“好吧,爱德蒙先生。请问您上我这儿来到底有何贵干?”
“我不是已说过了吗?”爱德蒙答说
“别这么说话,这很不严肃……假如我认定您是当真的,那我可要报警了。”
爱德蒙先生叹了口气,也从椅中站起:“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只好认为您确实不需要我们了。这说明您对朋友、亲属、妻子都很满意。”
“我妻子?您对我妻子了解多少?”
“我什么也不知道。费尔森先生。”
“您肯定曾向邻居们打听过,对吧?至于我们之间的争吵.那根本不算一码事!”
“我对您的家庭事务毫不知情,费尔森先生。”爱德蒙又坐回椅中。
“那为什么要提到我妻子?”
“这是因为我们公司的大部分业务经常都涉及到婚姻问题。”
“不过我家里一切正常,我和妻子相处很好,很融洽。”
“所以清除服务公司对您当然就是无所谓的。”爱德蒙先生重新把手杖夹到腋下准备告辞。
“等等。”费尔森在室内来回走动,双手叉在背后,“我对您所说的话连一句都不相信,连一个字也不信!不过也不妨假定您是认真的,而我只想咨询询咨询而已。”
“当然,您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爱德蒙先生说。
“你们索要多少报酬?”
“我们从来不提前要钱,总是在清除以后冉说。”
“其实这对我毫无火系,”费尔森t广说。“我只是偶而感兴趣而已。”他迟疑一下又问,“这件事实施起来很痛苦吗?”
“一点也不。”
费尔森还在室内来回走动。“我和妻子生活得很好。”他说,“结婚都17年了。懂吗?共同生活中难免出现一些摩擦,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爱德蒙先生以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听着。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每个人都得养成妥协的习惯。”费尔森说,“再说我早已超过了那种年龄,不会再产生不切实际的念头……”
“这我能理解。”爱德蒙先生漫不经心地说。
“我还想要说的是,”赞尔森继续道,‘有时我和妻子难以相处,她好争吵,弄得我相当痛苦。她总在不停唠叨或骂骂咧咧,您对此大概很了解吧?”
“我一点也不知情。”爱德蒙先生说。
”那不可能!怎么啦?您今天会无缘无故登我的门吗?”
爱德蒙先生仅仅耸肩作为回答。
“不管怎么说。”费尔森肯定地说,“我已超出重新建立家庭的年龄了,要是我没结过婚,我也许会和黛伊小姐……”
“那倒是,黛伊小姐是个很有魅力的女性,这谁也不能否认。她的性格温柔,对人又那么热情,对吗?好啦,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爱德蒙笑着朝门外走去。
“我怎么和您联系?”费尔森突然发问,这句话连他自己也有点出乎意外。
“您有我的名片,五点以前按照那上面的号码拨电话就可以找到我。不过您今天应该作出决定,时间就是金钱,我们应该有快节奏的习惯。”
“当然,当然。”费尔森附和说,他挺不自然地笑笑,“我还是连您的一个字也不相信,我甚至还不知道你们的开价。”
“请您相信,您的经济力量足以支付这笔毫不起眼的费用。”
“如果将来我否认和您见过面,也否认和您谈过任何话呢?”
“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我拨这个号码,您肯定会接吗?”
“只要在五点以前就行。再见,费尔森先生。”
爱德蒙走后,费尔森先生发现自己的手颤抖不止,这场谈话使他激动万分,现在他打算把听到的一切统统忘光。
说来容易做来难。无论他怎么努力去读信件,或执笔写材料——爱德蒙说的字字句句依然在他耳畔回响。
正当他惶惑不安时,黛依小姐出现了。费尔森内心中不由自主承认她的确非常迷人。
“费尔森先生,您还有仆么指示?”黛依小姐问道。
“什么?噢,现在没有。”费尔森答说,在她出去后还久久凝视着房门。
再工作下去已毫无意义,他决定立刻打道回府。
“黛伊小姐。”他把大衣往肩上一披招呼说,“有人在约我……恐怕工作只好搁一搁了,您能在本周另一天晚上抽出点时间来吗?”
“那当然行,费尔森先生。”她同意了。
“我没有妨碍您的社交活动吧?”费尔森带着勉强的笑容问。
“完全没有,先生。”
“我……我会尽力补偿您的,事业毕竟高于一切嘛,再见。”
他匆匆离开办公室,自感两腮发红。
家里的妻子刚好洗完农服。费尔森夫人人长得并不好看,矮矮的身材,经常性的神经质发作把深深的皱纹留在了眼圈上。她看到丈夫十分惊奇。
“你今天回来很早嘛。”她说。
“怎么,难道这也不成吗,”费尔森问。
“那倒不是……”
“你打算让我在办公室里一直干到死吗?”他又反唇相讥。
“我不过……”
“求你发发慈悲。别再跟我拌嘴了。”费尔森一字一句地说,“别唠唠叫叫骂个没完没了。”
“我现在可没有骂你!”妻子勃然大怒。
“我得去躺一会儿。”费尔森说。
他登上楼梯,在电话机旁止了步:爱德蒙说的话无疑是合乎实际的。
他望望手表,惊愕地发现距离五点钟只剩下了约一刻钟。
费尔森在电话机旁来往徘徊,盯着爱德蒙的名片瞧个不停,脑海中浮现出盛装迷人的黛伊小姐的彤象。
他猛然一阵风地抓起听筒:“清除服务公司吗?我是费尔森。”
“我是爱德蒙,您决定了吗?”
“我决定……”费尔森紧握电话,他的内心在呐喊:我有充分权利这么做。但是我们结婚毕竟17年了。17年哪!我们是相互了解的,还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并不总是磕磕碰碰,别别扭扭的。我这样做对吗?真的对吗?
“您决定了什么,费尔森先生?”
“我……我……不!我不需要你们的服务!”费尔森嚷道。
”您能肯定吗,费尔森先生?”
“不错。我完全确信,倒是应当把你们这些人统统投入监狱!再见,阁下!”
他挂上电话,感到心头卸下一块大石头,于是快步下楼。
妻子还在煎牛排,这是他最不喜欢的一道菜,不过没关系,今天他准备容忍所有的不快。
门外响起敲门声。
“哦,大概是洗衣店的,”费尔森夫人正打算拌沙拉,同时还得把汤从炉上端下来,“你去开门,行吗?”
“好的。”费尔森开门时,外面站着两个穿制服的男子,随身携带一个很大的粗麻袋。
“你们是洗衣店的吗?’’费尔森问。
“我们是清陈服务公司的。”不速之客中有一人这么说。
“但是我已经说过不需要……”
这两名男子一下子就抓住他塞进麻袋,那手法熟练得像是经过长期训练似的。
“你们不能这么干!”费尔森尖声大嚷。
但是麻袋已在他头上打上结,费尔森感到自己被沿路拖着走,接着是打开车门的响声,然后把他撂在地上。
“一切顺利吗?”他听见妻子问。
“是的,太太。我们的计划作了一些调整,刚才决定今天就来为您服务。”
“我很高兴。”他听到妻子说,“白天我和你们公司的法兰契先生谈话时得到很大启发。请原谅,我正在烧饭,还得去打个电话呢。”
汽车原地发动。费尔森企图喊叫,但麻袋紧紧箍住了他的脸,连嘴都张不开。他绝望地自问:妻子准备打电话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