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 项狄传 » 项狄传 第十九章

项狄传 第十九章

万分遗憾的是——报告老爷,虽然我深信,我要讲的对一个士兵来说,只不过是一种愚蠢可笑的事情——

特灵,脱庇叔叔打断了下士的话嚷道,士兵和文人一样,难免会说些愚蠢可笑的事儿——不过并不是经常这样,报告老爷,下士回答说——脱庇叔叔点了点头。

——万分遗憾的是,下士瞥了一眼敦刻尔克和防波堤说,那神态就像塞维厄斯·苏尔皮修斯从亚细亚撤走时(当他从爱琴纳岛向迈加拉航行时)向科林斯和帕雷乌斯瞥了一眼一样23

——“万分遗憾的是,报告老爷,要毁掉这些工事——同样万分遗憾的是,已经让它们竖立到了现在。”——

——关于这两种情况,特灵,你都是正确的;脱庇叔叔说——原因是这样的,下士接着说,大堤遭毁的前前后后——我没吹过一次口哨,唱过一声歌儿,没哭,也没笑,也没议论过去建过的功业,好赖也没有向老爷您讲过一个故事——这就是原因所在——

——你有许多优点,特灵,脱庇叔叔说,由于你恰好会讲故事,无论是在我痛苦时逗我开心,还是在我严肃时让我轻松轻松,你给我讲的故事中,很少有赖的——我认为这可不是小小不言的优点——

因为,报告老爷,除了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外,——我讲的全是真的;那些故事说的都是我自己。——

我因此就更加喜欢这种题材,特灵,脱庇叔叔说,不过,请你告诉我,这个故事是怎么回事?你已经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这就给您讲,下士马上说——只要,脱庇叔叔又认真地朝敦刻尔克和防波堤看了看说——只要它不是一个调笑的故事就行;对于这样的故事,特灵,一个人应当随身带来一半的娱乐;我目前的性情,会亏待你和你的故事的,特灵——这绝对不是一个调笑的故事,下士答道——我也不希望它纯粹是个严肃的故事,脱庇叔叔又添上一句——这个故事既不调笑,也不严肃,下士答道,而是正合老爷您的口味——那我就会真心实意感谢你的,我的脱庇叔叔大声说,特灵,请开始讲吧。

下士鞠了一躬;尽管要大大方方地脱去细长的圆猎帽并不是世人想像的那么一种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在我看来,当一个人蹲在地上的时候,要像下士平日那样毕恭毕敬地鞠躬,也不会少费一点周折,然而把向着主人的右手手掌向后滑到草地上,略微靠后自己的身体,以便让它挥动得更开一点——同时,他不经意地用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把帽子轻轻一抓,这样一来,帽子的直径便缩小了,所以,可以说,帽子是不经意地摘掉的——而不是忽地一下扯掉的——反正,下士同时完成了两个动作,而且比他的情形所允许的姿势还要好看些;他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看以怎样的语调能把故事讲得最动听,而且最投合主人的心情——他和主人相互亲切地瞅了一眼,便这样讲了起来。

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

从前有一位波希米亚国——王——

下士正要进入王国的疆域,脱庇叔叔便迫使他停了一小会儿;下士是光着头开始讲的。在上一章的最后,他脱掉自己的圆猎帽以后,就一直把它搁在身边的地上。

——善良的眼睛对万物一览无余——所以,下士的故事还没有讲五个字,脱庇叔叔已经用手杖头儿把下士的圆猎帽碰了两次,一脸的疑问——好像在说,特灵,你为什么不把它给戴上?特灵毕恭毕敬、慢条斯理地拣起帽子,一边拣,一边羞愧地瞟了一眼帽子前边的绣花,图案的一些主要花瓣和最显眼的部位已经磨得灰突突的,没有什么光泽了,他又把帽子放在两脚之间,以便就这个问题进行一番说教。

——你要说的,脱庇叔叔嚷道,句句都是实话——

“特灵,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东西是永存的。”

——可是,亲爱的汤姆,当你的爱恋和怀念的表示耗尽时,特灵问,我们又将说什么呢?

那就没有必要说别的什么了,特灵,脱庇叔叔说;我相信,要是一个人永远去费脑筋那是不可能的。

下士意识到脱庇叔叔说得对;而且,让一个人绞尽脑汁想从他的帽子中提取更加纯粹的寓意,纯属徒劳;他没有再做努力,便戴上了帽子;他把手搭在脑门上,抹去经文和教义共同影响所产生的一道忧虑的皱纹,以相同的表情和声调继续讲述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

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续)

从前有一位波希米亚国王,不过,我只能给老爷讲他自己在位时的事情,别的朝代的都不行——

我压根儿就不希望你告诉我,特灵,脱庇叔叔嚷道。

——报告老爷,大约是在巨人们开始停止繁衍后代之前不久;——可是,是我主哪一年来着——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脱庇叔叔说。

——只不过,报告老爷,它会使故事看上去更庄重——

——这是你自己的故事,特灵,你就按你的款式把它装点装点吧;随便挑个日子,脱庇叔叔高兴地望着特灵继续说——全世界的日子由你挑一个,加上去——你都会受到热忱的欢迎——

下士鞠了一躬;因为从创世到挪亚的洪水;从挪亚的洪水到亚伯拉罕诞生,从老祖宗漫游到以色列人出埃及——纵贯朝代纪年时期、奥林匹亚纪年时期、建城纪元时期24以及世界各国其他重要时期直到基督出世,再从那时算到下士讲故事的那一刻的每一个世纪中的每一年——就算脱庇叔叔将如此悠久漫长的岁月都摆到了下士的脚下,然而,就像慷慨伸开双手奉送的东西,谦虚难得用一根手指去碰一下一样25——下士只满足于这一连串的年代中最糟糕的一年;为了防止诸位多数派和少数派在争论中将肉从骨头上撕下来,‘那一年是不是总是最后丢弃的年历中最后丢弃的一个年份’——我可以明白地告诉大家,它的确是这样一个年份;但是跟你们所知道的原因却不一样——

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年——由于是我主一千七百一十二年26,奥蒙德公爵正在佛兰德斯捣乱的那一年——下士选了这个年代,重新开始了他的波希米亚之行。

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续)

我主一千七百一十二年,报告老爷,有一个——

——我老实跟你讲,特灵,脱庇叔叔说,别的任何一个年代,都会使我更加高兴一些,这不光是因为这一年在我们的历史上有一个可悲的污点;因为我们开走了军队,拒绝围攻凯努瓦,尽管法赫尔以难以置信的魄力继续着这一事业——而且同样因为你自己的故事的缘故,特灵;因为如果真有——从你刚才透露的来看,我倒是有点信以为真——如果其中真有巨人——

——只有一个,报告老爷——

——这与二十个一样糟糕,脱庇叔叔答道——为了安全起见,你应当把他们往后推七八百年,省得受批评家和其他人的伤害;所以,我劝你,以后再讲这个故事时——

——报告老爷,如果我活着,一旦讲过一回,特灵说,我是决不会再讲的,不管是讲给男人、女人还是小孩——呸——呸!脱庇叔叔说道——但说话的语气却带着亲切的鼓励,所以下士便以更大的兴致继续讲他的故事。

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续)

从前,报告老爷,下士兴冲冲地搓着手,提高了嗓门讲了起来,有一位波希米亚国王——

别管具体日期,特灵,脱庇叔叔说,同时欠着身子,把手轻轻地搭在下士的肩上,以缓和自己插话的唐突——别管具体日期,特灵;一个故事没有这些细节,照样讲得很好,除非你对它们有绝对的把握——哪能有绝对把握!下士摇了摇头说。——

对;脱庇叔叔答道,特灵,对于一个像你我这样长大后扛枪打仗的人来说,向前看很少超过枪头,向后瞧难得越过背包,所以熟知这种事儿可不容易——上帝保佑您,老爷!下士说,既为理论本身,也为脱庇叔叔理论的态度所折服,他还有别的事儿好干;如果不打仗,不行军,不站岗放哨——报告老爷,他可以擦擦枪——整顿整顿装备——缝补缝补军装——刮刮胡子,搞搞卫生,好永远保持接受检阅时的那种派头;所以,请问老爷,下士扬扬得意地补充道,士兵为什么要了解地理学?

——你应该说年代学,特灵,脱庇叔叔说道;因为说到地理学,它对战士绝对有用;他必须熟悉他的职业要他涉及的每一个国家及其边界;他应当了解每一个城镇、村落,以及通往该地的水道、陆路、山谷;他经过每一条大河、小溪,特灵,瞅上一眼就能给你说出它叫什么名字——它是在哪些山里发源的——它流程如何,通航的距离多远——哪里可以蹚水过去——哪里不行;他应当知道每条河谷的出产能力,以及耕耘它的农民;他应能描述,或者必要的话,给你提供一幅精确的地图,把他的部队将要穿越的平原、关隘、堡垒、坡路、森林、沼泽统统描绘出来;他应当了解该地的出产、植物、矿藏、水域、动物、时令、气候、冷热程度、居民、习俗、语言、政策,甚至于宗教。

是不是还可以设想一下,下士,脱庇叔叔一边接着说,一边就在哨所里站起来,因为说到这里他便兴奋起来——马尔伯勒怎样能够挥师由梅兹河岸挺进到贝尔堡;再从贝尔堡开往凯尔彭诺德——(说到这里,下士再也坐不住了)再从凯尔彭诺德到卡尔萨肯,特灵;又从卡尔萨肯到纽道尔夫;又从纽道尔夫到兰登堡;再从兰登堡到米尔登海姆;又从米尔登海姆到埃尔钦根;从埃尔钦根又到吉尔根;从吉尔根又到巴尔梅尔乔芬;从巴尔梅尔乔芬又到斯凯伦堡;他在这里突破了敌人的工事;长驱直入强渡多瑙河;跨过莱希河——直捣帝国心脏,又统率大军穿过弗里堡,霍肯维尔特,舍讷维尔特,向布伦海姆和霍赫施泰特平原挺进?——尽管他很了不起,下士,但如果不借助地理学,他不可能前进一步,也不可能行一天军——至于年代学嘛,特灵,脱庇叔叔说着又在他的哨所里冷静地坐下来,我承认,在所有学科中,年代学对士兵来讲似乎是最可忽略的,要不是在确定火药发明时那种学科有一天能给人们不少启发的话;而火药凶猛的杀伤力势如雷霆,使万物望风披靡,因此给我们开创了一个军事改进的新纪元,完全改变了陆海攻防的性质,同时又激发出各种作战技艺,因而在确定发现它的确切时间上,无论如何精确也不为过;在探求哪个伟人发现它,以及什么需要促成了它的出现,怎么追究也不嫌烦琐。

我决不是要对史学家一致的定论提出质疑,脱庇叔叔继续说道,不赞成查理四世之子文采斯劳斯27在位时,我主一三八〇年——一位名叫施瓦茨28的教士在威尼斯人对热那亚人作战中把火药的使用教给了威尼斯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第一个使用火药的人;因为如果我们可以相信莱昂主教堂佩德罗29的话——请问老爷,主教及教士们为什么要为火药大伤脑筋呢?——天晓得,脱庇叔叔答道——他的远见卓识能发现一切事物的优点——他在他写的攻克托莱多城的阿丰索王本纪里断言,在比那个时间足足早了三十七年的一三四三年火药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仅在摩尔人和基督徒当时的海战中,而且在他们与西班牙和巴巴里进行的许多著名围攻中,火药都曾被双方成功地使用——而且众所周知,培根修士30早在施瓦茨降生的一百五十多年前,已专门论述过火药的性质,并十分大方地把一种制作配方公之于众——而中国人,脱庇叔叔补充说,则使我们尴尬,所有相关的记载更使我们汗颜,因为他们扬言甚至在培根修士前几百年即已发明了火药——

——我相信他们都在撒谎,特灵嚷道。

——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不同程度地受骗了,脱庇叔叔说,我从他们目前军事建筑可怜的状况上看得明明白白;除了一条有无侧堡的砖墙的护城河外,别无他物——至于建筑四角的所谓的棱堡,构筑极其原始,看上去完全————像我讲的七座城堡之一,报告老爷,特灵说。

脱庇叔叔尽管极不善于比较,但还是极其客气地拒不接受特灵给的这种比较——直到特灵说他还有半打的波希米亚故事,却不知如何出手——脱庇叔叔深受下士幽默轻松的心情的感染——便中止了对火药的高谈阔论——并恳求下士继续讲他的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

波希米亚国王及其七座城堡的故事(续)

这位不幸的波希米亚国王,特灵说道——他真的不幸吗?脱庇叔叔嚷道,因为他仍然沉醉在火药及其他军事事务的议论里,所以尽管希望特灵接着往下讲,但他所给的诸多干扰并不是牢牢盘据在心头,一定要把这个形容词解释清楚——他真的不幸吗,特灵?脱庇叔叔有些动情地问道——下士先是恨不得这个词儿和它所有的同义词统统滚蛋,所以立即开始回想波希米亚国王故事中的重大事件;但每件事都表明,他是古往今来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这就使下士噎住了:他又不想收回他的形容词——更不想去解释它——最不想扭曲他的故事(像一些博学之士那样)去为一种体系服务——于是抬起头来盯着脱庇叔叔的脸求援——却发现脱庇叔叔坐着指望他来帮忙呢——经过一番哼哈以后,他便接着往下讲——

波希米亚国王,报告老爷,下士答道,就是不幸——因为他虽然酷爱航海和各种海事——可波希米亚境内却没有任何海港城——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特灵,脱庇叔叔嚷道,因为波希米亚完全地处内陆,没有别的办法——也许有办法;特灵说,如果上帝照应的话——

脱庇叔叔一说到上帝的存在和属性总带有几分怀疑和踌躇——

——我不信,脱庇叔叔停顿了片刻答道——我说过波希米亚地处内陆,东连西里西亚和摩拉维亚;北接卢萨蒂亚和上萨克森,南和巴伐利亚比邻,西与弗兰科尼亚接壤:波希米亚不可能濒海,除非它不再是波希米亚——再说,海也到不了波希米亚,除非它淹没德国的大部分,毁灭千百万无法抵御大海的不幸的居民——骇人听闻!特灵叫道——那就说明,脱庇叔叔温和地说,作为一国之父而抱这种想法,太缺乏爱心了——所以特灵,我认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下士心悦诚服地鞠了一躬;接着往下讲。

夏日的傍晚,波希米亚国王带着王后和群臣恰好外出散步——唉,恰好这个词儿用得好,特灵,脱庇叔叔嚷道,因为波希米亚国王和他的王后可能出外散步,别去管它;——这是一种偶发事件,它可能发生,可能不发生,完全按照机缘而定。

威廉王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万事前定,报告老爷,特灵说;因为他常常对他的士兵说,“每颗炮弹都有其归宿。”他是个伟人,脱庇叔叔说——直到今天我仍然相信,特灵继续说,在兰登战役中把我致残的那颗子弹,之所以对准我的膝盖,没有别的目的,无非是要让我退役,再为老爷效劳,这样,我老了以后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绝对不会有别的推想,特灵,脱庇叔叔说。

主仆二人突然心潮澎湃;——随后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再说,下士重续话题——但语气比较快活——要不是那一枪,报告老爷,我永远不会坠入爱河的。

这么说你坠入过爱河,特灵!脱庇叔叔笑着说——

扑通一下,下士答道——脑袋耳朵全淹没了,报告老爷。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发生的?——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点风声;脱庇叔叔说:——我敢说,特灵答道,团里的鼓手小兵无人不晓啊——现在我该知道了——脱庇叔叔说。

老爷耿耿于怀的是,下士说,我部在兰登一役中溃不成军31;剩下的人人四散逃命;要不是温德姆、拉姆利、高尔韦等团的部队在内尔斯皮肯桥断后,国王自己恐怕也难以脱身——当时他可是四面受敌,老爷您也知道,陷入重围之中啊——

不愧是勇士!脱庇叔叔嚷道,劲头上来了——在这全军覆没的当儿,我看见他跃马打我身上跨过,下士,奔向左翼,调来英国骑兵的残部跟他一起支援右翼,如有可能,要让卢森堡的部队威风扫地——我看见他的绶带的花结刚刚被打掉,却给高尔韦的残部注入了活力——他跃马向前——然后忽地一转,直冲孔蒂部的排头——英勇无比,真是气贯长虹!脱庇叔叔嚷道——他头戴王冠受之无愧——就像盗贼应得绞索一样;特灵喊道。

脱庇叔叔深知下士忠诚不贰;——否则这个比喻根本不合他的心意——而下士说出来以后也并不完全中意——但已无法收回——他无可奈何,只好继续往下说。

负伤的数目惊人,人人只求保命,哪有功夫考虑别的什么——尽管塔尔马什小心翼翼,脱庇叔叔说,撤走了步兵——但我却被留在战场上,下士说。你是这样;可怜人呀!脱庇叔叔答道——所以第二天正午我被换下来以前,下士接着说,我和另外十三四个人被装上一辆大车要运往医院。

人的身体哪里受伤,报告老爷,也比不上膝盖上受伤疼痛难忍——

除了腹股沟;脱庇叔叔说。报告老爷,下士答道,我以为肯定膝盖处最疼,因为这一带筋腱和其他叫不上名堂的东西太多。

正因为如此,脱庇叔叔说,腹股沟敏感的程度远远胜过别处——这一带不仅筋腱和其他叫不上名堂的东西(因为我对它们的名堂知道得并不比你多)——太多——而且还※※※——

一直呆在她的凉亭里的沃德曼太太——顿时屏声息气——解开便帽下巴处的别针,靠一条腿站了起来——

脱庇叔叔和特灵进行了一段平和而又势均力敌的争执,到后来特灵想起他屡屡为主人的苦痛失声,却从未为自己的痛苦掉过一滴眼泪——于是主张放弃争论,但脱庇叔叔却死活不允许——那证明不了什么,特灵,他说,只能说明你性情温厚——

因此,如若其余情况相同,腹股沟与膝盖处伤痛孰轻孰重——迄今仍无定论。

相关文章

发表留言